01.英雄惜好漢（1）
荒野之上，蛻變妖郎翩然而降，風姿瀟灑地立於黑白郎君面前，道：「黑白郎君，我們可說是冤家路窄。」
黑白郎君回以冷笑，即使身中劇毒，依然不可一世。「你不過是南宮恨手下一員敗將。」言下之意，竟是絲毫未把蛻變妖郎放在眼底。
聞言，蛻變妖郎並未動怒，朗聲道：「失敗的蛻變妖郎已經死了，現在的天羅影正是勝利的誕生。」
這一番自信之語，並未讓黑白郎君正色以待，回應他的，依舊是那傲視武林、目中無人的大笑：「哈哈哈，你永遠不知道勝利的滋味！」
如此這番的態度，縱使蛻變妖郎再沉穩，也忍不住心生不快。黑白郎君那股似是永遠凌駕於眾人之上的自信，總讓人生出想狠狠將之擊潰的欲望。
「黑白郎君，你已經中了九天神毒，七孔流血。」蛻變妖郎淡淡地點出事實。
「七孔流血又如何？」
「七孔流血代表劇毒攻心，元功將散，死神已經在你的周圍。」
「死神？」黑白郎君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哈哈哈，黑白郎君乃是不死之神啦！」
死到臨頭，仍猶不改作風，蛻變妖郎已無法再冷靜。兩人一來一往夾槍帶棍的對話根本無法減去黑白郎君一絲一毫的高傲自信，他決定直接訴諸行動，讓黑白郎君看清事實！但此時黑白郎君身中劇毒，受傷沉重，此時動手，勝了也是勝之不武，容易落人口實。
思及此，蛻變郎君沉聲道：「蛻變妖郎君子作風。如果你認為你必須先療傷，我可以放你一馬，待你傷痕痊癒再一決雌雄。」
話說得倒好聽，如若真是作如是想，又怎麼會在他與毒龍帝交戰之後，才現身而出呢？黑白郎君心中清明，蔑意更深。他本就未將這手下敗將放在眼底，但對方那道貌岸然的姿態卻讓他見了更是輕視數分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豈有放棄之理。」話中諷意再明顯不過。
此話一出，激得蛻變妖郎怒聲駁道：「也許是你認為中了九天神毒，性命難存，不如轟轟烈烈戰死。」
話中含意，自然就是暗指並非他趁人之危，他已給過黑白郎君選擇的機會，若是一會兩人交手，那也是黑白郎君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刻意送死。
黑白郎君向來作風分明，愛恨也分明，早已聽得不耐，懶得和對方在言語上大作文章，揚聲道：「蛻變妖郎，我已經說過了，黑白郎君乃不死之神啦！」
那絲毫不留情面的強硬態度，讓蛻變妖郎殺意高漲，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死！」語畢，他飛身向前一掌重重擊向黑白郎君。
黑白郎君被擊退數步，勉強止步後，大喝一聲，一道宏大的氣功應聲揮出。蛻變妖郎見狀，隨即也不甘示弱地抬手以氣功相迎。
兩道充滿真氣的氣功互相衝撞，爆裂形成的衝擊波使已中毒在先的黑白郎君功體受創更深，顛顛倒倒被震退數步，身形明顯不穩。反觀蛻變妖郎，同樣被衝擊力逼退數步，卻僅是不急不徐地順勢而退。
戰事既啟，自然沒有停手之理。兩人絲毫沒有停頓，身形掠起交錯而過，掌對掌暗勁相擊。黑白郎君雖然身中九天神毒，可是面對最強的蛻變妖郎毫無懼色，真可謂神勇貫日月，戰膽服天地。
雙方各立一方，運動全身功力，極招同時發出，兩兩相擊。黑白郎君哇地一聲，嘔出大口鮮血，蛻變妖郎見狀，立刻飛身上前，運勁拍上一掌。這股力道雄厚，竟硬生生將黑白郎君拍入地面，宛如身陷坑中。
黑白郎君受此重擊，反而戰意高昂，立時飛身躍起，攻向蛻變妖郎。兩人來回過招數回，蛻變妖郎一掌再度將黑白郎君擊退。
黑白郎君身體失速向後飛掠撞上石岩，他藉著反彈之力落回地面，勉強站穩腳步，蛻變妖郎卻並未給予他喘息的機會，再度攻來。高手過招，不容人分神鬆懈，轉眼間便已交手數十回合。
然而對比黑白郎君已是強弩之末，蛻變妖郎卻仍顯得游刃有餘。
勝券在握，蛻變妖郎不再急著出手，自信道：「黑白郎君，你現在可比是天羅之中一飛鳥。」
即便敗跡已現，情況不利於他，黑白郎君卻無絲毫退卻，「哈哈哈哈～鷹豈網中禽，龍非池中物啦！」
兩人想法，毫無交集。
蛻變妖郎心中明白，若是無法以壓倒性的武力戰勝對方，是絕無法重挫黑白郎君威風的。這一想法，更加堅定了他今日定要一雪前恥。
短暫交談過後，兩人再度交手。
一來一往，饒是蛻變妖郎胸有成竹，也不免佩服起黑白郎君的強悍。身中劇毒卻仍能力戰至今，黑白郎君之神勇使得蛻變妖郎暗暗讚許，氣功一次比一次宏大、一次比一次強烈了。
兩大高手空前對決，戰得是山崩地裂。不遠處，華山派、武當派、峨嵋派、崑崙派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卻有如虎狼待機，等待一旁準備收拾戰地殘骸。分明便是想等兩人戰至氣盡力竭後，趁隙撿個大便宜。
吆喝打鬥聲不斷傳來，一旁眾人皆凝神觀看戰況。
一門派弟子忍不住道：「我看今天黑白郎君是過不了鬼門關了。」
另一人跟著附和：「死定了，對上蛻變妖郎百分之百死定。」
「但黑白郎君說他可是不死之神啊！」
先前發話的那人嗤道：「不死之神已經中了九天神毒！你們看看，黑白郎君每發一次氣功便吐一次血。血是我們人的元氣神，不用多久，血吐盡，命喪黃泉，黑白郎君從此消失武林。」說的是振振有辭，鏗鏘有力。
「就算不死，我們就順機送他歸天！」這一番話，說得實在陰險，包藏禍心。
就在眾人交談之際，黑白郎君與蛻變妖郎已過招不下數百回合。
面對如此強勁的宿敵，蛻變妖郎竟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不禁語帶欽佩之意，「黑白郎君，你的耐力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黑白郎君聞言仰天大笑，「哈哈哈，南宮恨以你的失敗為快樂啦！」
同樣的狂妄之語，卻是難掩力竭之感。久戰至今，黑白郎君體力近乎透支，一席話剛落，身形便搖搖晃晃，似乎連站立都顯得吃力。
蛻變妖郎見狀，沉聲道：「黑白郎君，這是你我最後一招，留神了！」
兩人運起全功雙掌對擊，內力拼搏，黑白郎君赫然不敵，向後震飛數呎撞上巨木，劇烈撞擊又令他反彈回地，受創甚深，竟已是說不出也動不了，身軀卻仍是傲然站立，不肯倒下。
面對已無反擊之力的黑白郎君，蛻變妖郎並未趁機補上一掌，反而眼神若有所思地瞥向不遠處觀戰的眾人，竟是一一點名，顯然這些人的行為舉止並未逃過他的耳目。
「現在的黑白郎君離死亡只剩一步，在場的華山派、武當派、峨嵋派、崑崙派，你們是不是在等這個時刻呢？」他語帶冷笑，「但是你們誰若動手，蛻變妖郎就教你們橫屍當場！」話下竟隱隱有著維護黑白郎君之意。
話語才落，一道聲音冷冷的跟著響起：「如果你再動手，我也叫你橫屍當場。」
眾人聞聲望去，竟是萬惡罪魁藏鏡人昂首跨步而來。
藏鏡人冷眼掃過眾人，「相信這樣的黑白郎君，你們眾人應該滿意了。」
武林雖曾有傳聞黑白郎君救過藏鏡人，但蛻變妖郎卻也摸不清此時藏鏡人的來意，語帶質疑：「藏鏡人，你想帶走黑白郎君？」
聞言，藏鏡人卻是看也不看蛻變一郎一眼，「你認為不可嗎？」
「黑白郎君活不了了，你這是白費心機。」
「這是我的事情，不勞你費神。」言下之意，便是今日他藏鏡人救定黑白郎君了。
此話一出，蛻變妖郎卻是莫名心中一鬆，眼睜睜任由藏鏡人帶走已陷昏迷的黑白郎君。
事情突如其來的演變，實在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外，卻也無一人敢出手攔下藏鏡人。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番商討之後，竟尾隨著藏鏡人而去，獨留蛻變妖郎一人佇立原地。
「我只是現在不想多一名敵人。何況黑白郎君中了九天神毒，性命再活也不久。」蛻變妖郎喃言自語道，卻不知是想說服早已走遠的眾人，還是為自已內心動搖，並未堅取黑白郎君性命找藉口。
「黑白郎君，你無法像我蛻變妖郎死後化生、脫胎蛻變。有生命才有辦法稱霸武林，哈哈哈～」本該再快意不過的笑聲中，竟有股旁人難以察覺的惋惜。
另一方面，帶著昏迷不醒的黑白郎君疾步而去的藏鏡人，無視身後緊跟的眾派門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一路跟了好幾里，卻是無人明白藏鏡人欲前往何方，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
一人疑惑道：「這藏鏡人不知道要將黑白郎君帶到什麼地方？」
「大概是要找人醫治。」
「找人醫治？」發問者冷哼一聲，「哼，這根本不可能。中了九天神毒，是無藥可治的。」
「說不定藏鏡人會運功逼出黑白郎君的毒素。」
「如果藏鏡人肯運功逼出黑白郎君體內的九天神毒，那最好。」金面紅髮的門人不懷好意地說道。
這一路人，眾人的共識便是希望能除掉黑白郎君，若是真讓藏鏡人幫黑白郎君把毒逼出，那豈不是白費工了？於是灰袍道人不禁奇道：「喔？為什麼最好？」
面對眾人的不解之色，金面紅髮門人面上有著說不出的得意之情，「因為九天神毒遇氣則流，連藏鏡人也會中毒而亡。」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中了毒，服用解藥或是運氣逼毒，本就是一般常識。沒想到這九天神毒竟如此可怕，若是不知此箇中細節之人，任意運功逼毒，反而會跟著身受其害。
不過……
「你為什麼對九天神毒這麼清楚？」灰袍道人一語道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紅髮門人嘿嘿一笑，「坦白說，毒龍帝過去曾是我的至交。在獨龍帝那本萬毒譜裡面有詳細記載，中了九天神毒無藥可治，除非日月並亮之光。太陽和月亮哪有可能同時出現？簡單說就是無解。如果有毒龍島的獨門解藥，說不定還可以多活幾天。假如沒有，黑白郎君是活不過今天了。」
灰袍道人深以為然，接道：「跟在後面看看藏鏡人是不是會運功救黑白郎君，如果有，一定會中毒，到時候兩個一起殺！」
「同時殺掉藏鏡人與黑白郎君，一定馬上轟動整個武林！」
此言一出，附和聲此起彼落。名利的誘惑，竟使這群人不惜行宵小行徑，打算趁人之危。
眾人沉溺在名動武林的美好遠景當中，討論得熱切，身懷武功的一群人竟無一人發現有一道猥瑣的人影藉著草叢的掩飾，悄悄來到他們附近竊聽著一切談話。
待眾人再度跟隨藏鏡人離開的方向而去，那道人影自草叢中走出。
來人生得一對大如銅鈴的雙目，眼白佔去眼珠的極大部分，非但如此，兼且目光混濁，眉短嘴大，再配上那隻宛如沒有鼻樑、塌扁的紅齁鼻，實在可以說是醜得驚天動地。粗鄙的氣息更是令人退避三分，望而遠之。
他手上拿著一支寫著「大棺王」的木牌，正是專門幫人收屍殮棺的秦假仙。
「拎杯聽這群妖道角講話好像在放屁！」他不屑地對著眾人遠去的方向啐道：「同時要殺黑白郎君和藏鏡人？哈哈！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藏鏡人和黑白郎君若會那麼容易死，就不可能活到今天。」
信心滿滿如是說的同時，秦假仙又轉念一想，「不過也難講，也許藏鏡人不知九天神毒的利害。他若運功救黑白郎君，這下就悽慘了。」
思及此，秦假仙不禁有些憂心，決定趕緊將方才偷聽到的消息盡快告知藏鏡人。
「我必須趕在這些妖道的前面去通報，順便把我身上這包毒龍道的解藥先給黑白郎君吃下去，讓他多活幾天。這包解藥還是我前些日向紅梅天疱騙來的。」說到這，秦假仙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簡直像是有先見之明、未卜先知。這樣一包解藥竟成了解救黑白郎君的關鍵，果真是世事難料啊！
「對，黑白郎君若能多活幾天，說不定月亮太陽會同時出來，他就有救了！可是我秦假仙活了這麼久，還沒聽過太陽月亮同時出來……反正盡人事，趕快來去。」打定主意，秦假仙一溜煙抄小徑趕路去。
Tbc.
一盞清茗 (2)